中國日報11月22日電 (記者 趙旭)每個人小時候都有找石頭的經歷,或在河邊,或在山坡上。遇到喜歡的石頭,那它就是無價的珍寶:放在水中反復沖洗,觸摸它的冰涼平滑,驚嘆于它的五光十色。手中握著它時,心里是滿足和自豪;放在口袋里,也時刻感受著它的跳躍......玉,就是中國人的那塊石頭。
從9000多年前的小南山到紅山良渚,玉伴隨著中國文化的萌芽和發展,見證了這片土地上一段段文化的興衰。此起彼伏之間,是遠古文明的漣漪一圈圈漾開,交匯之處,是歷史的起承轉合。
玉,是凝固的礦石,卻流轉著古老的審美與智慧,宗教與哲思。玉,是天地與神靈溝通的媒介,是象征權力與尊貴的標志,更是融入了中國人的精神、信仰與文化的物質載體。
戰漢玉器,氣質瑰麗雄壯,正如那個"天高地迥"、"興盡悲來"的英雄時代。張騫鑿通西域,讓和田玉出現在漢元帝劉奭的帝陵中。從那時起,和田玉便與寶石香料一起成為絲綢之路上往來運輸的奢侈品,也因而見證了這個貫通亞歐的貿易網絡和它所連接的中原王朝的興衰。
唐宋元明清,每個時代的氣韻和審美不盡相同,對玉的喜愛卻從未有半分衰減。李賀用"玉釵落處無聲膩"描摹唐代美人的散漫閑適;而宋代戴復古的"玉聲貴清越,玉色愛純粹"則寫出了玉凜冽澄澈的 "君子之心"。
宋代很多詩書畫大家,諸如歐陽修、蘇軾、李公麟,皆是愛玉之人。而對宋代金石學發展起到重要作用的宋徽宗趙佶,更是敕撰《宣和博古圖》,收錄宋代皇室在宣和殿收藏的自商代至唐代的青銅器839 件,這些圖繪被對宋代及后世玉工引為制作仿古玉器的范本。從商周青銅到宋元玉器,背后是宋代文人士大夫階層深刻的文化自覺。
同時興起的,還有巧妙利用和田玉皮色制作的"春水秋山"玉,反映的是 "隨水草、逐寒暑"的遼金人的生活。而緊隨其后登上中國歷史舞臺的元人,同樣承襲了中國的玉文化:貴族男子戴帽,以圓雕玉石置于冒頂為裝飾,是為"玉帽頂"。
有趣的是,元代這種帽頂明代以后由大部分被改為爐頂,多鑲綴于銅爐、玉爐等香爐的爐蓋之上,成為香爐蓋鈕,因此人們又習慣將此物稱為 "玉爐頂"。對于玉的故事而言,改朝換代不是終結,只是一個新的章節的開始,是延續,亦是重生。
明朝,鄭和出使西洋,從錫蘭(今斯里蘭卡)等地帶回紅藍寶石。明定陵出土的孝端后、孝靖后首飾,鑲玉嵌寶,金玉之色與寶石交相呼應,艷光瀲滟。更有皇帝、其他貴族成員和高官所配之玉帶,與出土的唐代玉帶和隋煬帝的十三環蹀躞金玉帶遙相呼應。
及至清代,"玉癡"乾隆帝講帝王對玉的喜愛推向巔峰。他不僅大量收藏古玉,更作有詠玉詩文800余首。乾隆用玉為皇子們命名, 諸如永璜、永璉、永璋、永琮等。
這里的 "琮",是一種良渚文明時期的玉禮器。《周禮》謂"以蒼璧禮天,以黃琮禮地"。乾隆不識,以其為古代扛夫抬舉輦車或樂鼓所用的"輞頭"裝飾,更將一些清宮所藏良渚玉琮改制為筆筒, "棐幾陪清供,興懷靜賞馀"。即便富有四海,也仍渴望與一物相對,"因寄所托",享受片刻靜謐的歡欣。
而"興懷靜賞",說的不也是小時候的我們嗎:目不轉睛地看著手中那顆千挑萬選的小石頭,內心涌起層層喜悅,彷佛已經擁有整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