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秘招果洞遺址就像穿越歷史洪流一般,” 貴州省文物古物研究所副所長、副研究員、招果洞遺址考古領隊張興龍激動地說道。
招果洞遺址位于貴州省貴安新區,距離貴陽市區僅1個多小時車程。在洞穴里,張興龍的考古隊可以一眼覽盡數萬年的古人類足跡,但是隱藏在其中的人類活動秘密還需等待詳細解碼。
4月初,經國內知名考古專家們的評選,招果洞遺址成功榮獲2020年度“全國十大考古新發現”。
張興龍介紹,招果洞遺址的文化堆積有8米深,可劃分為25個地層,即文化層。文化層所含沉積物跨越了整個舊石器時代晚期和新石器時代,從距今約4.5萬一直到新石器時代中晚期。
“這樣一個人類長期居住的洞穴遺址,在中國甚至世界范圍內都十分罕見。” 張興龍告訴中國日報記者,“在厚厚的土質堆積層中發現的大量人類遺跡、遺物,著實令人驚嘆。”
招果洞遺址遺跡、遺物非常豐富。目前,洞內發現了大量的石制品、動物骨骼、磨制骨角器,包括世界上最早的通體磨光石器之一,可追溯至距今1.2萬年至1.7萬年前,以及306件磨制骨器和角器。這是近年來國內發現的遺存極為豐富、極為罕見的古人類活動信息庫,進一步實證了其在早期人類發展進程中的非凡地位。
“從洞穴遺物的研究中,我們得到了關于磨制骨器的起源線索”張興龍說。“磨制技術是人類史上的一次重要的技術革新,是現代人出現的標志,從側面說明了舊石器時代晚期人類活動的復雜化。這有助于我們研究現代人類的起源以及他們的遷徙活動。”
他說:“招果洞遺址揭露的大量火塘和人類活動面,為研究西南地區早期人類居住活動,進一步復原史前社會發展提供了重要證據。后者十分關鍵,對于幾萬年前在這里生活的居民來說,因為天然洞穴的存在,加上優越而多樣的自然生態,他們的生活方式可能與同時期其他地區的古人類迥然有別。
他還提到,洞穴中一期中段的土層,對應了一次極端的氣候事件,稱為末次冰盛期,它是人類歷史上最冷的時期之一。當時,冰川擴張,海平面很低,白令海峽上形成了冰橋,以致生活在東北亞的黃種人就此通過,并到達了美洲,成為真正最早發現“新大陸”的人。
“同一時期,招果洞的人們更頻繁地使用火,在地層中留下了顏色更深的土層。”他補充說道。
“令人興奮的是,這些豐富的動植物遺跡和遺物非常適合多學科合作研究。”四川大學教授李水城說,“這些土層不僅反映了氣候的變化,還可揭示出人們當時是如何應對這種變化的。”
與古老的洞穴相比,人類的居住時間可能相對短暫。但他們在地表自然形成的過程中留下了自己的印記。
據南方科技大學研究人員周祐民介紹,在參與張興龍帶隊的考古項目考察研究時,他們在洞內石筍紋理上發現了燃燒的木炭塵埃粘附,且這些木炭灰的分布情況與遺址中的文化層高度對應,木炭灰的發現也記錄了洞穴內古人使用火的現象。
“進一步研究石筍中的物質可能會揭示更多的人類活動信息。”張興龍堅信會有新發現浮出水面。
火的存在不僅滿足于古人類遠離黑暗和驅逐狼蟲的需求,他們還會在寒冷的夜晚,利用炭火營造舒適的生活,追求一個溫暖的“家”。
2016年,張興龍帶領考察團隊來到貴安新區境內進行文物普查。于是,他與招果洞遺址有了第一次邂逅。在與村民的交談中,他得知了“招果洞”的存在。招果洞原來被叫作“牛洞”,因為所在的布依族村寨叫“招果”,因此命名為“招果洞”。“招果”是布依語,翻譯成漢語是“等待”的意思。位于山坡處的招果洞被樹蔭環繞,底下一條小河流淌而過,這里有著理想的自然生活條件。
這依山傍水的自然條件引起了張興龍的興趣。通過經驗判斷,他認為這是極其適宜古人類生存的環境,于是他開始對這個洞穴遺址進行深入發掘和研究,最終的研究結果證明了他的直覺是對的。
張興龍指出,古人在選擇居住地時也會像現代人一樣,慎重考慮與住址相關的問題——比如現代人會考慮是否靠近商鋪,是否安全等。4萬年前的人們也有同樣的擔憂。他們選擇此地,除了招果洞地形地貌形成的天然避難所,洞穴前的河流和周邊的山林還為他們提供了水和食物資源。
遺址被發掘后,專家們通過出土遺物分析出了古人可能的飲食習慣。根據成都文物考古研究院植物考古、動物考古專家的研究發現,在舊石器時代晚期,葡萄屬和獼猴桃屬以及多達25種的動物已經出現在古代穴居居民的餐桌上。
“招果洞遺址的主體年代包括了舊石器時代晚期向新石器時代過渡這一階段,正是農業起源發生的關鍵時間節點,雖然植物遺存樣品尚末鑒定完畢,但從已鑒定的植物遺存中發現了早期農作物的線索,后續樣品中可能會有更多的發現。”成都考古研究院專家姜銘說。
在這個文化堆積面積超過200平方米的洞穴內,只發掘了約70平方米的面積,已經取得了預期成果,目前還沒有進一步發掘計劃。
正如張興龍所說,“一方面,未被發掘的招果洞遺址部分為將來的考古學家留下了更大的探索空間,畢竟他們的技術會更先進,認識會更全面;另一方面,也讓我們更加專注于眼下已經發現的文物研究工作,比如對墳墓中古人類遺體進行DNA提取,并作比較研究,希望能夠建立舊石器時代晚期這一地區的古人類遺傳譜系。”
“建立洞穴遺址博物館或洞穴考古遺址公園可能是洞穴保護利用的方向,同時也是讓公眾了解考古學的一個好機會。” 張興龍說,“大家可能覺得,和其他考古遺址中那些令人驚艷的文物相比,洞穴遺址并沒有什么可看的。但如果它能生動地講述人類生存和遷徙的悠久歷史,那么人們就能更好地理解它的價值。”
招果洞附近一些被發現的洞穴也曾受到廣泛關注。如,牛坡洞古人類活動遺址曾在2016年被評為中國十大考古新發現。在張興龍看來,招果洞和牛坡洞彼此互相補充,共同描繪了該地數萬年前人類活動的軌跡。(記者 王愷昊 編譯 王瑾)
原文見4月29日中國日報國際版16版頭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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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chinadaily.com.cn/m/guizhou/guiyang/2021-04/29/content_37544202.htm